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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水浒03:东京往事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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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时间久了,高俅就发现王诜的糊涂是装的。

比如他在王府混了六年,依然是个负责倒马桶的,半级都没升。

据府里的老人说,这种事绝无仅有。

原因高俅自己也琢磨明白了:

王诜知道朝廷正在把苏轼一步步往海南岛快递,因此绝不敢重用有苏氏背景的人。

就好象他当年敢跟神宗的妹妹过不去,但是绝不敢跟王安石过不去一样。

(出于同样的原因,后来高俅进端王府政审的时候,一口咬定自己只在苏轼家住过一晚上。)

这样装糊涂虽然名声不好,但至少比苏轼的处世之道高明很多:王诜尸位素餐十几年,金银满仓,光在东京就有十来处宅院。

对比两人的遭遇,此时对于苏轼的临别赠言,高俅的理解也深了一层:

想在皇帝身边混,你就要把他看成是个傻X。

他要三九天睡凉炕,你赶紧给他准备蚊帐;

他要在东京闹市拉屎,你赶紧递上手纸。

你要是想把他当个正常人对待,说:“官家,你是不是疯了?”你就等着倒霉吧。

因为对于皇帝来说,君临天下,不过是一场持续终身的群P。

上面的一方是他,下面的是全体老百姓。

你要是整天忧国忧民,跟皇帝耳边罗嗦:“主子啊,这个新体位不利于持久高潮,您还是接着老汉推车吧”,那样的话用不着奸臣小人陷害,皇帝自己就要搞掉你。

相反,你要是整天想方设法证明自己就是个白痴,除了围观和呻吟什么也不会干,你就安全了。

想通了这些,高俅终于明白了苏轼想说的是什么:

“你要是拿着傻X的事认真,那你也是傻X!”

后来,高俅经常在私下里说,这就是苏轼留给他的遗产。

25

寒风如刀,飞雪如屑。

在苏轼全家赴海南旅游的同一天,东北的深山老林里,一群发型奇特的人围火而坐。

“阿卜杜拉,真主保佑,我们终于到了你的家乡。”一个高鼻深目的老者说道。

“全凭苏丹的教诲,真主的保佑。”那个被称为阿卜杜拉的年轻人淡淡的回应道。

“可是,我不太明白——既然我们是来传播圣教的,为什么你坚持要让这些人随行?”

老者指着一群衣衫褴褛的奴隶。

这些形容枯槁的人长得奇形怪状,什么肤色的都有。

他们是一些佛教长老、拜火教长老、犹太教牧师、基督教教士……反正是被突厥人痛恨的异教瘪三。

“你怀疑我祈祷时受到的启示是假的?”年轻人依旧不温不火的问。

“真主在上!自从你皈依圣教,‘虔诚的阿卜杜拉’之名早已传遍整个帝国。”老者急忙改口。

“我本来已经打算在撒马尔罕度过一生,但既然苏丹让我回来拯救契丹大地上的灵魂,我就要尽力而为”,阿卜杜拉说,“这些人我自有用处。至于具体的计划,你要问我大哥乌雅述。”

老者看了一眼旁边一个正在啃野猪腿的东方野人,面露厌恶的表情,回头想继续问个究竟。

柴火的噼啪声中,忽然响起了一个短促的、类似北风吹进窗缝的声音。

嗖——

那老者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被自己的血呛得痛苦不堪。

与此同时,若干支羽箭从树林里飞出。

队伍里十几个突厥武士猝然倒地。

林子里一群野人走了出来。

“马拉巴子的这老鳖犊子终于死了。忍了他好几天了。”

旁边的大汉若无其事地啃完猪腿,站起来朝老者的尸体踢了一脚。

“赶紧的吧,回家。咱爹听说你回来,那个高兴啊,这不让我带这人来走了三天来接你。”

“乌雅束,等等。最后一件事。”阿卜杜拉站起身来。

面前,一群奴隶吓得面如土色。

“我知道你们都是虔诚的人,现在,我就来要考验你们的虔诚。”

他走到一个犹太拉比面前,从他怀里掏出一本书。

“我问你,是我的话对,还是这本什么圣经说的对?”

拉比清了清嗓子,看样子要给这个人讲一堂宗教课。

刀光闪过,拉比的头飞出去好远。

然后阿卜杜拉走到另一个人面前,和蔼可亲地问道:“你呢?”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全能全知的阿卜杜拉……”

又是一刀,另一颗人头飞起。

“我不叫阿卜杜拉!”年轻人咆哮起来。

听到这个名字,他就仿佛又回到了撒马尔罕。

“噢,阿卜杜拉……”

那无数个夜晚,苏丹就是这样轻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老杂毛身上能熏死一头骆驼的臭气。

“马拉巴子的谁敢再叫我那个毛驴名字?!

还有谁?!!

我他妈装了六年孙子,我够了!!!”

说到这里,他疯了一样大笑。

“老子是完颜女真的二太子!!

我叫完颜阿骨打!!!”

26

高俅在王诜府上的这几年里还发生了好多事。

王安石死了。

司马光死了。

苏轼来信,说朝云死了,是饿死的。

皇帝英明地恢复新法,把释放的政治犯又重新办了一遍。

泰西(欧洲)有个叫乌尔班的洋和尚做了次带功报告,一下子有了十万信徒,号称十字军,浩浩荡荡的杀往东方,跟突厥人死磕。

皇帝英明地做出圣断:此役胜负在五五之间,因此大宋不参与,咱不折腾。

可是他转眼又英明地对西夏宣战。

这下很多人都死了。

这时的高俅已经年过三十,在古代,这已经是可以自称“老夫”的年龄了。

他当时已经认命,以为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在王诜家倒一辈子马桶。

对于这个下场,高俅很不甘心。

平心而论,高俅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是从没有懒于奋斗。

即使在苏轼家不愁吃穿的时候,他也没闲着,拼命学习文化,还练出一手好字,否则也不可能担任苏轼的执笔秘书。

高俅的想法是,自己好歹要学点能谋生的技术,不能当个不凭真本事吃饭的废物。

这种好学精神可称上进。

用高俅的话说,艺不压身嘛。

然而高俅这时却发现,艺,的确不压身;

但是活在大宋,却始终有别的东西压着你,不让你站起来活出个人样。

高俅的这种思想在他的遗作《凡客吟》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能蹴鞠,能捉笔,能吟诗,能写意;

能下力吃苦,也能牵线搭桥、慧眼识商机。

吾非甚么衙内,也无甚么关系。

吾乃高俅,无人可求只好求己。

奈何生逢盛世,登天唯有靠拼爹,寒门拼搏白费心机。

不怨天地朝廷,只怨投胎不给力。

即使身在现代,读着这首词,依然可以依稀感觉到九百年前的秋夜里,一个看不到光明的青年在绕阶而行的苦闷。

27

然而在元符三年的那个冬天,一切都改变了。

因为高俅见到了端王赵佶。

两人认识的过程各种史料上说的都差不多:

赵佶来串门,要了王诜一件玉器;

第二天王诜派高俅去给他送套件,结果碰上赵佶踢球;

高俅小露一手,两人一见如故,从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其实事实远不是这么简单。

史书上提起赵佶,首先就是一个评价:“轻佻”。

这是个不好理解的词,就像现在说人“二”一样,需要结合实例来理解。

那天赵佶来王诜家,并不是来串门,而是有正经生意要谈。

王诜这么有钱也不是单靠朝廷的那点俸禄,他一直在自己做生意。

具体地说,在京城搞房地产。

但是王诜不是自己搞——气死了公主之后,他非常清楚自己在老赵家的人缘,他不敢。

他的合伙人是赵佶。

赵佶按理说应该喊王诜一声姑父,但实际上两人拜了把子,一向兄弟相称。

“老弟,大院那个工程,有点麻烦——再不开工就要赔了,得赶紧赶人,但是我的人手不够……”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王诜看中的不是别的院子,正是苏家大院。

但里面住的刁民听说要拆迁之后如丧考妣,哭天抢地,死活不肯搬,完全忘了自己当年是全靠朝廷的政策好才得以把元佑党高官的宅子改成一个蚂蚁窝的。

如今经过旷日持久的谈判,王诜终于对这群刁民失去了耐心,决定强行把他们赶出去。

“还不肯搬?”赵佶很诧异。

王诜的把这宅子包围了也不知有多长时间。刁民们的生活水平迅速退化到史前,天天钻木取火。

“这院子太大,我的人勉强能把它围起来,但拆房赶人的事……”

“大相国寺不肯接这个活?”赵佶问。

当然不敢接。

王诜问过了,智清禅师一听就表示不干。

天子脚下,首善之城,闹出人命不是他们一群和尚摆得平的。

不过这个理由王诜不打算说给赵佶听:“他们也盯着这块地,哪肯帮我们。”

赵佶略一思考,又问:“要不找禁军?”

王诜差点把嘴里的茶喷出来——你一个亲王私下找关系调动禁军,这tm不是找死吗?

“咱们禁军里没人啊……”王诜依然不动声色。

“没事,用我的家丁吧。”赵佶很轻松地说。

王诜等的就是这一句。

他知道这次拆房不可能不出人命。

但如果下手的是王府家丁,那就不会闹大。

更何况赵佶跟几个兄弟关系都不错。

尤其是当今皇帝,还有那几个有机会继承皇位的哥哥。

换句话说,不管哲宗皇帝什么时候死,他死了谁即位,本世纪以内是不会有人敢管这个闲事了。

这些猫腻连高俅都看出来了。

后来赵佶刚登基那阵子,跟王诜关系还是很好。

高俅有一次拐弯抹角的提起拆迁这事,意思是你那回是被他拉来顶缸,别傻了孙子。

结果赵佶的反应是:

“那件事教训很深刻——禁军里没人就是不好办事啊。高俅,你当禁军殿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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