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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水浒03:东京往事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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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暗黑山老妖  ||  来源:天涯

28

“打,给我狠狠地打!”

赵佶身披貂裘,和王诜并肩站在苏家大院外,一边喝酒一边给自己的家丁鼓劲。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王诜耍了,还兴致勃勃地亲自带人来拆房——他说要看看热闹。

这就充分说明了这人二到什么程度:

你见过任志强亲自开铲车吗?

你见过希特勒挽起袖子修毒气罐吗?

你见过马K思头套丝袜抢银行吗?

对面抗拒天兵的刁民们被打的鬼哭狼嚎。

王诜的家丁也都投入了肉搏,只留了高俅在身边——他此时深得王诜的混世之道,一直自称腿上有伤,不能干体力活,当然也就不能打。

他的任务是等会去通知开封府,来处理一下残局,顺便把受伤的刁民抓去坐牢。

眼看端王府的人就要冲到大门前,大院里忽然起了一阵欢呼:

“日,这鸡巴的说明书终于看懂了!”

然后几个火球从院墙里飞出来,朝着正在指点江山赵佶飞来。

后来经调查,原来刁民们早有准备,凑钱买了各种轻重武器,包括一台投石机。

大院里的全体老爷们儿齐心努力了俩礼拜,终于看着IKEA的说明书把它装好了。

“王爷小心!”

高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冲上去啪啪几脚,把几个火球全部踢飞。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刁民们实在买不起弹药,燃烧弹都是用自己家抹布蘸火油裹着硫磺做的,要不高俅的腿早就断了。

即使是这样,他踢完了这几脚也用力过度,旧伤复发,好久爬不起来。

那几个火球被踢得高高飞起,原路飞回了围墙内。

“轰!”

一声巨响,火焰冲天而起。

大院里前一阵子备战热情很高,全体老娘们儿日夜加班连轴转了俩个礼拜,生产了好几个基数的弹药,全堆在投石机旁边,结果直接被引爆了。

大院的大门被炸开,还有不少刁民身上起了火,被烧得惨叫不止。

家丁们潮水一般冲了进去。

这时开封府的捕头们及时赶到。

“王爷,这些尸体……”

“你新来的吗?全按自焚处理!”王诜呵斥道。

而赵佶仿佛对眼前的焦尸视而不见。

他盯着高俅半晌,问道:“刚才那招那是‘鸳鸯拐’吧?”

“小的孟浪,王爷恕罪!”

“瘸了腿也能踢球,人才——以后跟着我吧。”

29

高俅后来说,我的成功不能复制。

但是作为几百年后的后人,我要指出,高俅的成功的确别人很难模仿,但是他的失败在当时的大宋早就被粘贴得到处都是了。

这种例子不永远找,史进就是个高俅的失败复刻版。

据施耐庵记载,王进在史进家呆了几个月,培养出一个武林高手——史进在他的指导下武艺突飞猛进,熟练掌握十八般兵器。

最起码王进是这样对他说的。

从常识来看,这无疑是不可能的。

即便在我国这样一个盛产奇迹的国度,加速度也有其极限,比如说别人三个月刚学会发动的车,我们十天内就能开回家,但是碰到打雷下雨还得另说。

因此,可以想象,王进对史进说的是假话。

他当时已经攒够了路费,只想赶紧走人。

王进承认,史进是块练武的材料,而且相当勤奋。

这孩子天不亮就起床练功,练完了去艺院上课,放了学晚上再练到深夜。

史太公看着儿子一改宅男的萎靡状态,喜笑颜开,说:这孩子终于肯上进了。

但是一会儿又扼腕叹息,说你要是把这劲头用来读书该多好。

总之老爷子那一阵子就像得了精神分裂。

史进这么用功,有兴趣的原因,也有历史的原因。

兴趣是从武侠小说里来的。

历史原因是指当年在东京找工作时,老是有当地流氓到出租屋里来收保护费。

史进这人说话比较冲,挨了好几次打。

他身上纹的第一条龙就是为了吓唬这帮流氓的。

这也可以解释他为什么面对陈达的时候这么镇定自若。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史进讳莫如深。

他这人表面上颓废,但是骨子里还没有自我放弃。

他要证明,自己这辈子学的东西,至少有一样还有用。

30

王进离开史家村是在史进毕业后不久。

前边已经简单介绍过吉祥艺院是个什么样的机构,因此该院校的教学质量可想而知。

王进身兼十几个专业的教师,把一辈子的本事都拿出来糊弄学生了,教武艺,教识字,教记账,甚至还有车辆维修和摊煎饼,毫无藏私。

即使是这样,本来说好一年的培训,三个月就结束了。

因为王进那时候除了床上功夫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了。

当时毕业班的几十口子人被打手们圈在教室里,每人面前摆着一张文书,上书“已就业”,不签字不放人。

王进看到这种情景,没几天就赶紧辞职走人了。

估计是怕学生晚上来扔黑砖。

李吉当然不敢难为史进,相反,他甚至想给史进提供一份工作。

“留校当老师?我?”史进都愣了。

史进学的专业是财会。这个行业有其特殊的一面,那就是艺徒(实习)岗位极其难找——谁敢让一个底细不明的人看到自己的账本呢?

更何况吉祥艺院名声在外,一般单位不敢要他们的学生,想去当艺徒的学生还要自己掏一笔钱,像行贿一样买一个位置。

这笔钱当然也是李吉代收的,他一经手,钱就少了一半,有的师傅就会嫌少,因此很多学生交了钱也得不到当艺徒的机会。

由于李吉害怕史进,因此没敢收他的实习费。

这件事有好的一面,那就是省了史家的钱;

坏的一面也很明显:史进压根就没出去实习过。

而艺院的毕业生没有实习经验,根本就没人要。

因此史进此时如果用大宋职场的标准来衡量,依然是如假包换的废物。

李吉解释说,“有钱大家赚”是他办学的一贯方针。

留校可不是想留就能留的——这种机会我只给铁定找不着工作的学生。

另外李吉也确实需要老师。

王进辞职以前,也来过几个应聘的,但是都不靠谱。

其中有个叫李忠的人,号称是全国著名的契丹语教学专家——那时候契丹语是必修外语——自创“疯狂契丹语”学派,主张要想学好外语就要把每句话都喊出来,因此受到广大外语爱好者及一些想出国的衙役、镖师们的欢迎。

但上任不久李吉就被迫把他开除了——他领着学生朗读课文时学校经常被当地民兵包围,因为大家以为鬼子又进村了。

结果史进说,去你妈的。

史进的自负也不是无缘无故的。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手艺,有文化,会功夫,而且经过东京的历练,求职经验丰富,在家门口找个工作应该不成问题。

然而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自己了。

人的思维有这么一个定势,那就是在一段时间只能注意到眼前的问题,想不到以后。

比如说,某个大洲的很多人觉得自己国家搞得不好,就把问题全归在满街跑的外国人身上;

等赶跑了外国人,才发现更大的问题是本国人导致的,最后搞来搞去,国家比以前还穷,白送外国人都不敢来了。

史进的情况与之类似。

在东京的时候,每次面试,有一个问题史进始终无法回答,碰到了就铁定瞠目结舌。

这个问题就是“你会什么?“

史进在这个问题上栽的跟头太多,以至于他忽视了自己在别的方面的短板。

31

史进到了华阴县的罗斋场,看到人头攒动的景象,心里先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个二线城市找工作的人也这么多!一点不比东京少啊!

后来进去转了转,浏览了一下招聘启事,心就更虚了。

史进从小熟读经史,文章应该也没少写,对什么诗词文赋之类的体裁一点不陌生。

不过据我所知他最熟悉的文体应该还是招聘体,因为在东京看得太多了,只要扫一眼就知道这里要招什么人。

然而此时他发现自己蛰伏两年,世界又发生了变化,自己连招聘启事都越看越糊涂。

比方说,有的启事看上去不是要招年轻人,因为要求“工作经验十五年以上”,但是仔细一看又不尽然,因为后边又注明必须“年龄二十五岁以下”。

有的看上去是要招年轻人,因为要求“每天工作八个时辰以上,全年无休,病事假不带薪”,但是后边却又注明“八年内不得婚恋”。

有些广告看起来是要招男人,因为注明“酒量不得少于五斤”(那时候的酒都是低度酒),但是仔细一看,后边又说“双乳要对称”;

有些看起来是要招女人,因为条件是“身体健康,相貌姣好”,但是后边就不对头了,要求“抗压能力强,服从性好,对男女客人不挑剔”……

以上这些含义不明的招聘启事大约占百分之五十。

剩下的一半通俗易懂,史进打眼一看就明白了,该单位招的不是人:

“诚聘书手(抄书人,相当于现在的打字员)一名,要求珠算八级,契丹语六级,有驾照,熟练掌握冶铁技术,有厨师证者优先。”

“妈的你们是在找人抄还是在找超人?”史进看了十几份之后忍不住去问招聘人员。

招聘的人两条腿架在桌子上,一边修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说:

我们是干的是挣钱的生意,培训的事我们不干;你干不了不要紧,这么多人找工作,总能找出一个能干的。

史进无奈地吐了口痰,骂道:干!

史进在熙熙攘攘的罗斋场里来回奔走,越走心越凉。

他心想:我自幼头悬梁锥刺骨,一度自以为是天之骄子,结果落到连碗饭都混不上的地步;

放下面子不要,去上艺院这种野鸡学校,自以为学到了手艺能安身立命,谁知还是一场空!

难道我这辈子注定就是个废品?

我做的努力、学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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