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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言水浒04:武松篇(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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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杀完潘金莲之后,武松去找西门庆。

街坊们赶紧夺门而出。

几个胆大的没回家,直接去了茶馆,进门就是一嗓子:卧槽出大事了!

由于王婆没能及时苏醒,茶馆也就没人管理。

阳谷县高潮了。

“武松杀嫂,还要杀奸夫西门庆”的消息闪电般传遍大街小巷,甚至比武松本人走得还快。

武松提着人头走在大街上,两边观者如墙。

一开始大家还只是远远地交头接耳。

在一个路口,忽然有个小老板模样的人喊了一声:妈妈的刚买了西门庆的房子,房价就跌了!跟着武都头找这王八蛋去!

若干人轰然叫好,跟了上来。

又过一个路口,一个小贩模样的人也把手边的秤杆一摔:妈的拼死拼活买不起房,都是西门庆害的!

一片附和声中,一群人大踏步跟上来。

再过一个路口,又有人叫道:肉价菜价天天涨,这日子没法过了!找西门庆去!

随着人越来越多,呼声也五花八门起来:

“药这么贵,看病看不起!西门庆你个王八蛋!”

“看个病都被病人捅一刀,找西门庆去!”

最后家庭主妇都参与进来了:“孩子喝奶喝出了腰子毛病,西门庆我跟你拼了!”

就这样,武松身后不知不觉跟了几千人。

大家都歇斯底里,哭嚎震天。

还有文化人已经写好了标语打出来,什么“打倒西门庆”、炮轰油炸,打翻在地,踏上一万只脚。

一些老人看到这种情景,面如白纸:真又运动了!

武松并没有意识到,这是他离命运质变最近的时刻。

有数千愤怒的群众对他惟马首是瞻。

假如他稍有别意,能干出的事绝对不是一起谋杀案那么简单。

不管是拆掉阳谷城墙,烧掉县衙还是洗劫金库就地造反,都易如反掌。

但是武松脑子里完全没有别的念头,甚至连找知县抗议的心思都没起。

他毕竟是个农民。

他的反抗非常单纯,属于挠痒痒一样的条件反射。

除了消除生理或心理上的不适,没有别的目的。

他只是想发泄一下。

杀了西门庆之后,武松才对追随者下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指令:都走吧,我一个人留下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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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西门庆到底怎么死的,长久以来众说纷纭。

有人考证后认为,西门庆其实是被几千愤怒的群众活活打死的。

当时这事闹得非常大,知县如临大敌,把所有衙役招呼到自己家,锁上大门严阵以待。

得知群众们居然把西门庆揪斗致死,高兴还来不及,所以也就没有去救他。

只不过在事后把屎盆子扣在王婆身上,说她“引导不利”。

也有人说,群众们跟着武松去了西门庆家,结果西门庆不在。

他们出于义愤,烧了他家。

群众们又跟着武松去了西门庆的药铺,结果西门庆又不在。

他们出于义愤,又烧了他的药铺。

然后他们又去了西门庆的厂子……

就这样,等到武松用排除法得知西门庆在狮子楼时,群众们已经发泄得差不多,各自回家了。

武松独自一人朝狮子楼走去。

有关武松是怎么杀掉西门庆的,也有不同的说法。

翻开专案组的笔录,里面的口供千奇百怪。

可能群众们觉得大英雄杀人,手段简单了说不过去。

其中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武松一掌挥出,啪的一声响,跟西门庆双掌相交,各退了一步。

西门庆只觉得胸中气血翻涌,双掌微微生痛,不觉得心下赞叹:好个武松,内力如此了得!

转瞬之间,两人翻翻滚滚已拆了百余招。

只见西门庆身子一晃,抢到了武松身后,伸手往他后颈抓去。

武松倏地回身,横扫一腿。

这几招兔起鹘落,快似闪电,西门庆但觉腿上一阵剧痛,便即摔倒。

武松朗声道:‘恶徒!还我哥哥命来!’”

这位“目击者”明显是武侠小说看多了。

不过他还不是最离谱的,因为另一个版本是这样的。

“只听三声炮响,对面出来一人。

身高八尺,腰阔十围,头戴青铜荷叶盔,身穿青铜连环甲,内村宝蓝征袍,大红的中衣,虎头战靴。

再往脸上看,面似蓝靛,发如朱砂,两道红眉 斜插入鬓,一双虎目,光华炯炯,鼻直口方。

颔下满部红钢髯,扎里扎煞,洒满胸前。

坐下一匹青鬃马,手擎九耳八环刀,威风凛凛。

有分教,这正是阳谷县一霸,‘恶贯满盈’西门庆!”

这位明显是评书听多了。

除此之外,还有神怪流、玄幻流、惊悚流等多种证词,差点把主审官气死。

就在他准备骂娘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最简短的版本:

“没有人看到武松是怎样出手的。

但是西门庆已经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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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事实。

实际上,那天西门庆对有人要打死自己一无所知。

他一个人躲在狮子楼三层的豪华包间里,闷闷地喝了一天的酒。

他衣冠不整,面如死灰,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消息终于从内参扩散到了民间:辽国开战了!还打了败仗!

宋辽边境关闭,什么过所都办不出来!

而另一个消息也从衙门里传来:知县得知了他要逃走的风声,非常愤怒,声称要弄死他……

西门庆走投无路了。

此时,门外偏偏有人通报:老板,有个人找你。

“不见不见。”

“不见不行!”

武松大喝一声闯进来,把手一扬,潘金莲的人头就飞到西门庆面前。

西门庆吓得鬼叫一声,差点跌坐在地上。

武松扑上去,两人厮打起来。

我们知道,说武松会所谓武功,其实很勉强。

他不管是打虎还是打架,靠得无非是一身力气。

这种力气是俩人扛一个预制板走三里地、一人抱三桶纯净水爬五楼练出来的,不可谓不强悍。

但是你要是以为西门庆是个大老板,养尊处优没有战斗力,那就错了。

他早年为了省五十文的搬运费,近百斤重的麻包都是自己一个个扛到仓库里,练得一身蛮力。

在各地流窜修鞋期间,由于经常逃脱巡检的追捕,百米成绩十一秒以内,爬墙上房身手敏捷。

他躲过了武松的直刺,伸腿一踢,就踢飞了他手中的匕首。

然后他大喝一声,抱住武松的腰,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

两人扭打成一团。

武松一拳打掉西门庆一颗牙,西门庆一拳打断武松的鼻梁。

见血之后,两人都彻底失控了。

在武松眼里,西门庆就成了欺负他哥俩的村霸,不给工钱的包工头,每次查暂住证顺便抽他一耳光的小警察,呵斥他“买不起别乱摸”的小摊贩,利用完了把他一脚踢开的官老爷……

而在西门庆眼里,武松也幻化成各种形状:吃拿卡要的税狗子,天天收保护费的官差,在背后给他造谣的竞争对手,逼他还债的钱庄老板,还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衙门。

两个同样来自农村,拼命想离开农村,最后却发现自己在城里走投无路的男人,展开了一场死斗。

他们挥拳相向,互卡喉咙,在地上翻滚不止。

一会儿武松在上面,一会儿西门庆在上面。

他们用肘顶,用膝撞,用牙咬,他们把一生的怒火都发泄出来,要把对方撕成碎片。

他们两眼通红,口吐白沫,一边打一边咒骂着:我让你欺负我,我让你欺负我!!

一声巨响震惊了狮子桥下的市民。

大家看见一团黑东西撞破狮子楼的窗户,坠落下来。

狮子楼的一层正在施工。

跑来看热闹的群众不得不自己搬块石头,才能把头探过工地的隔板。

大家看到,在空地上躺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在下面,已经七窍流血。

另一个身穿孝服,浑身是血,在上面。

就在大家以为两人都死了的时候,上面的这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这是武都头!

那是西门庆!

打虎英雄啊!为兄报仇,手刃西门庆!

英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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