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水浒05:清风寨篇(一)
作者:暗黑山老妖 || 来源:天涯
1
世上的报纸分两种。
一种是中国报纸,不管世事如何,它总是好消息不断。
一种里外国报纸,不管如何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它总是要搞出点事来。
人也是一样。
就拿宋江来说,清风山下的那条路多少人走了一辈子都没事,他走一次就被绑架了。
据说那晚月光明亮,夜空如洗。
被抓前五分钟,宋江还在驴背上高声歌唱:好一个清平盛世。
从这个下场来讲,他又像一份中国报纸。
宋江路过清风山时,一帮人毫无征兆地冒出来,吓了他一身冷汗:劫匪?
他连忙掏出钱递上去。
那帮人收下了钱,却还是拦住他不放:别怕,我们不是贼。但是不能让你走,因为等会有要员从这儿过。
严格地讲,那条小路根本算不上路,完全是人和牲口踩出来的。
作为官员走这么条路实在有些奇怪。
另外当时路上的行人只有他一个,这么做实在有些小题大做。
但宋江当过押司,完全知道衙门里的人是什么脾气,因此他什么也没说。
不久,一顶抬轿翩然驶过。
宋江正纳闷为什么是抬花轿,忽然被一阵喊声吓了一哆嗦。
“留下买路财!”
真的碰上山贼了。
那些当差的看见一群人手持兵刃从山上冲下来,立刻四散逃命。
短跑不是宋江所长,因此他高举双手站在原地。
山贼们没有杀他,甚至没有打他,只是扔给他根绳子,让他把自己绑了。
跟宋江一起被俘的还有那顶花轿。
有个小喽罗用刀挑开骄帘,大笑起来:“这回咱们立大功了!给老大们抢了个压寨夫人!”
众贼人一起观摩了一番,然后跟宋江连人带驴一起押送上山。
眼前的黑布揭开时,宋江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大厅里。
室内装潢是典型的土匪窝款式:厅尽头有三把蒙着虎皮的交椅,两旁墙上插着十几支火把。
与此不太相称的情景是众土匪团团围在交椅周围,脑袋使劲往中间挤。
淫笑和咽口水的声音不时从中传来。
有个小喽罗小心翼翼地上去汇报:“抓了俩……”
某个头头回头给了他一耳光:“丫卖呆!说了多少次了!看片的时候不要来口爆!你个痴汉记不住是吧?!”
前面说过了,宋代有了拉洋片技术。
相比电影,我们的祖先在技术上遥遥领先。
比如说,洋人的电影一开始只能表现黑白两色。
而宋代的电影表现什么颜色都没问题。
尤其是黄色。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叫了声好,片子结束了。
三个坐在虎皮交椅上的头头热烈讨论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处理日常事务:“抓住几个?”
“报告老大,大喜,抓了个雌的!”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跳了起来。
那个女人被带进来之后,他们几乎打了起来。
“妈的研究了这么多年理论,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后边去!让你碰过,这女的八成当场死亡……”
“不要紧,死的我喜欢……”
“老大,还有个男的……”
“还用问?给老三做试验用……”
宋江本来就看着几个人眼熟,一听声音更肯定了,当场叫出声来:“燕顺?王英?郑大夫?我是宋江呀!”
2
水浒传里说,虽然从未谋面,但王英等人对宋江仰慕已久,因此宋江得以死里逃生。
但实际上他们早就见过,而且很熟。
只是宋江不大愿意承认这一点。
前面说过,宋江管理的驿站招纳天下英雄,但除此之外它也作正常生意。
这两种用途是这么区分的:一部分人由于某些能力突出,被宋江鉴定为英雄,就成了门客,白吃白喝;另一部分不突出的人就被作为房客对待,每月房租水电一分都不能少。
郑天寿、燕顺和王英当初就是宋江的房客。
那天他们认出了老房东,喜出望外,连忙给他松绑,请他上坐,命人大摆宴席。
这使宋江在庆幸的同时感到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当年对他们并不友好,不但催逼房租,还常常给他们脸色看。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宋江,一般人很难对这几个人产生好印象。
王英等人的情况,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这三人里面王英年纪最小,大概二十出头。
他上学时调皮捣蛋,打架斗殴。
父母看他实在一无所长,就想送他进禁军,也好有碗饭吃。
不幸的是,那年头这样想的人很多,因此想入伍必须给招兵的人行贿。
更不幸的是,禁军对身高有硬性要求,而王英的外号是“矮脚虎”,自然不够格。
虽然这个生理缺陷可以通过花钱来弥补,但他们家的经济实力显然还差几公分。
最终,王英连路费都花光了,依然没有当上兵。
他于是滞留在招兵站——郓城。
相比之下,燕顺年龄则大得多,当时快四十了。
此人是农村出身,一入伍就被分到了吐蕃边境干边防,一干就是十年。
后来家里凑了点钱,把他调回内地给领导站岗。
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惜发生的时间有点晚。
在边境的时候,燕顺有整整十年没见过女人。
调回来之后,他的工作就是天天看着领导用这种方式玩各种女人。
终于有一天,燕顺受不了了,强奸了某文工团女兵,被杖脊八十,赶出军队。
不难看出,王英和燕顺本身都不是郓城人,年龄身份也差得很远。
假如不是郑天寿,他们恐怕根本不会认识。
郑天寿这个人比较低调,一般人只知道他有个很好听的外号叫作“玉面郎君”。
假如你见过他,就会知道,这是因为此人又高又瘦,肤色惨白,满脸青春痘,平时喜欢玉树临风地穿一身白大褂,脚蹬高筒皮靴。
假如你跟他住过邻居,可能还会了解得多一点:此人白天除了出去往电线杆上贴广告,其它时间总喜欢背着手,溜着墙根踱来踱去,状似革命导师;
一旦夜幕降临,就换上一件旧风衣,溜到僻静街区,看见单身女子路过,就怪叫一声跳到人家面前,扯开风衣淫笑不止。
这时受害者就会发现此人里面一丝不挂,嘴里还叼着一只灯笼照着关键部位,吓得尖叫一声落荒而逃。
其实他的外号是“玉面狼君”。
郑天寿跟宋江是这么扯上关系的。
此人本来是个军医,专攻妇科(别问我大宋军队需要妇科大夫干什么),但因为侵犯病人被强行退伍;
后来当了仵作(也就是法医),又因为侮辱尸体被革了职,还蹲了几个月的大牢。
出狱以后他托关系在宋江那里租了个房间重操旧业,整日贴些老军医广告,治治性病什么的赚钱度日。
郑大夫的主要病人是燕顺和王英。
这两个人的情况又稍有不同。
王英本来没病,来郑天寿这里看了一次之后,就深信自己有病了,因此总要往回跑。
燕顺是真的有病,而且不止一种——他终于理解了战友为什么反复告诫他领导的小妞碰不得——要说郑天寿能治得了纯属神话,但由于志趣相投,他也有事没事总往这里跑,切磋些经验。
时间长了这三人就成了朋友,以至于后来燕顺和王英干脆也搬到招待所里来住。
对于这件事,很多门客都有意见,多次要求宋江把这几个败类赶走,但考虑到房租,他没有照办。
3
那天在青风山上这几个老相识谈到了当年的事情,哈哈大笑。
王英叹了口气说,大哥你当初出了事,驿站就被查封了。
当时燕顺说青州有个战友,就带着我们一伙人来投奔。
结果来了找不着人。
我们只好就地谋生了。
宋江席间一直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回话从来不超过三个字。
假如有人往他背后看看,就会发现他的衣服都被汗水沾湿了。
占山落草是大罪,假如官府知道了,会诛连他们的亲属。
宋江不禁想到,假如换了自己,是不会放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下山的。
宋江的畏惧可能被王英看了出来,于是他连忙解释:押司,别误会,我们是只谋财,不害命。
王英不是说谎。
他们的确不做大案子。
郑天寿补充说:就是我们想抢也抢不着几个人,这里客流量太少了。
“那你们平时……”
“我们每天要坐好几个小时的长途车进城作案。”
“女乘客太少,坐车那个累啊……”
“这里人素质太低,连个让座的都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不住在城里?”
燕顺叹了口气:妈的城里房租太贵了……
在城里,他们下了车就分头小偷小摸,敲诈几个小商贩。
下班回家路上在长途车上顺便掏个包。
但是稍大点的案子,比如说劫车,他们就坚决不做。
一是怕涸泽而渔,二是怕做了之后长途车改路线不经过清风山,那他们就与世隔绝了。
确定了自己没有性命之虞,宋江也放松了下来,开始跟他们套近乎。
“兄弟,别怪当哥哥的多嘴:你们还年轻,这个营生不是长久之计……”
王英听了,忽然神采奕奕:大哥你不了解。我们是有计划的!
“两条路。我听说附近桃花山的五爷朱武,搞得有声有色……”
宋江吓了一跳:朱武是钦犯!你们可要想清楚啊……
“放心,利害我们晓得。我们的第一套计划是合法的:参军!”
王英的计划建立在这个逻辑之上:只要你的犯罪对象是老百姓,而且你手够狠,朝廷就会觉得你是可造之材。
“我早就打听过,以前有些人就是这样端上铁饭碗的。人数够多的山头,朝廷直接招安,当军官。人数少点的,也能给弄个巡检编制。最不济还能当衙门的合同工呢,拆房子啊,看瞎子啊,一天一百多呢……”
“更何况,最近番邦小国三天两头惹事,不是越境杀人就是绑票,听说军队正扩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