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暗黑山老妖  ||  来源：天涯

12

喝了两斤白酒之后，花荣忍不住开始跟宋江透露战备的事。

“三哥，这次真要打了！我跟你说，这回绝对跟以往不一样，要大打！全国一盘棋，人人都是兵！拼着黄河以北变焦土，也要干死辽国人！”

宋江当时酒也喝多了，一不留神吐露了心声：“辽国人？咱行吗？”

“三哥我——跟你说”，花荣喝得舌头都大了，“部队你没呆过，有些事你——不了解。

咱们的军队，装备可能差点，但是论训练强度，论不怕死，别——人没法比！

辽国人？辽——国人什么了不起的？

一群少爷兵，就仗着有马。

我告诉你三哥，他们为什么打仗老骑马？

就是因为怕死，骑马跑得快……”

那晚宋江大醉一场，睡得跟死人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被花荣吵了起来。

花荣拉着他来到马棚。

只见那里已经围了不少士兵，一个个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好马啊！

花荣兴冲冲的指着宋江的坐骑问他：“三哥，你这是什么马？好大的个头！国产的吧？”

花荣的亲兵都是他亲手挑选，因此不管知识面还是世界观都跟他高度保持一致，不等宋江回答，纷纷给出专业答案：

“单座。”

“双发。”

“单垂尾。”

“鸭式五官布局。”

“推力目测不小于四石。”

“毛色证明隐身能力优秀。”

……

花荣听了更加激动：“老百姓都有这种良马，证明咱们国家第五代战马比辽国人要先进！有了这个，咱们还怕谁？！大宋必胜！”

“大宋必胜！”

战士的呐喊回响在山谷里。

唯独宋江看着王英送他的那头骡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宋江知道，大宋缺马。

一个例子就是，当年在武学，不管是宋江还是花荣，就没见过一匹马。

骑兵科目都是用驴凑合的。

毕业后花荣一头栽进这穷山沟，最远就去过清风寨县城，基本上等于与世隔绝。

见识差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于是他忍了又忍，终于没有狂笑出来。

只是点了点头，说：嗯，咱们的确是崛起了。

经过以上折腾，宋江心里对花荣的定位又重新回到原点：这孙子一点没变啊，还跟在学校一样SB。

这是不公平的。

花荣只不过是因为黄信的那则消息才暂时变成一个250。

他本人其实早已被现实磨练得正常多了，对自己实际上混得怎么样清楚得很。

参军以来，花荣见到过不少老同学，但书院的都当官了，军校的都提干了，宋江是第一个混得什么都不是还来投奔他的。

因此他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面子撑住。

于是接下来宋江受到了超规格接待：一日三餐都有肉，想进城就进城，走到哪里都有勤务兵陪着。

为此不知多少头宝贵的猪被宰掉，花荣甚至自掏腰包负责宋江进城吃喝玩乐的花销。

出于类似的原因，宋江也不小器，每次进城他都要给勤务兵不少小费，大家也都投桃报李，进了城就领着他直奔瓦子。

本来宋江对这里的货色十分不满，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就胡乱弄一下。

由于跟其它大兵不同，他不是弄完了提上裤子就跑，瓦子里的妈咪也对他很热情，经常免费提供茶点，日子过的其乐融融。

但宋江本质上跟唐僧是一种人，不管身处多么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都可能遇上不测。

果然，这一天他在瓦子里多喝了几杯，出来晚了，就碰上了一场骚乱，惹出了一场麻烦。

骚乱的原因是有个叫石勇的人进城了。

13

关于石勇的情况，据我所知是这样的。

此人本来是个做小买卖的，后来不知怎么忽然开始搞爱国运动，还成了“大宋抗辽灭夏联盟”的发起人之一。

这个组织的名字听起来很暴力，但实际上奉行非暴力原则——他们主张用抵制胡货的方式打击敌人。

除此之外，每逢大宋对外战争惨败多少周年纪念日，该组织都要发起游行示威活动——本来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家丑应该藏着掖着，但他们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

石勇在组织里属于骨干，热情奔放，动手能力强。

由于文化水平的限制，他不善演说，在别人慷慨陈词的时候只能干着急。

一旦别人说完，他就急不可耐地第一个冲上去下命令：给我砸！

有人觉得他的做派像个领导，于是开始叫他“石将军”。

石勇来到清风寨这种地图上都找不着的小地方，完全是个巧合。此事大体经过如下。

我们知道，北宋和西夏在某些地段以黄河为界。

在某个河段中心有个小岛，属于有争议领土。某年某日，听说西夏人宣称对此岛有主权，石勇怒了，孤身上岛，搭了个小棚子一守就是三年。

他在岛上日盼夜盼，终于在忘记怎么说人话之前盼来了大宋的驻军。

不幸的是，同胞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谁让你住这的？有暂住证吗？

交完罚款从岛上下来之后，石勇沦落到衣食无着的地步。

好在他身体强壮，小时候还练过硬气功，靠一些零工勉强度日。这些工作听起来都非常吓人。

比如说，替人讨债——往人门口一堵：随便揍，揍到你还钱为止。

再比如卖艺，喉头顶枪尖，胸口碎大石什么的。

某年某日，石勇在某公厕躲避清理市容的衙役时，又听说西夏在边境绑架边民，劫掠牛羊。

他又怒了。

于是带着十几个骨干分子要着饭全国漫游，搞起了“徒步三千里爱国宣传”活动。

经过清风寨时，正值宋夏断绝外交关系八十周年，石勇决定就近搞一次游行，发动一下群众，

那天清风寨正好有个庙会，街上热闹非凡。

忽然间晴天霹雳般响起一声怒吼：“打倒西夏伪朝廷！”——要说石勇的嗓门，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在他的小摊被衙役砸了之前，他在街边吆喝过好多年——半条街的人都被镇住了，纷纷拥上前来看个究竟。

只见石勇真的像个将军一样，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列，光着膀子，脸上抹着象征烈士鲜血的猪血，高举着打了X的西夏国旗。后边的人也基本都是这副打扮，一个个高呼口号：

 “大宋不可侮！”

 “杀光西夏人！X光西夏女人！！”

 “李乾顺（当时的西夏皇帝）是个婊子养的！”

人多到一定程度，石勇就找了辆停在街边的地盘车跳了上去，发表演说：

 “要说谁最可恨，那就是西夏狗！以前兔崽子吃咱们喝咱们，文字都是从咱们这儿偷的，反而掉过头来打咱们！

妈妈的，不是东西！！

咱们要团结起来，跟他们干！！！

杀光西夏狗！！！！”

14

那天花荣接到报告说城里有人裸奔，就没放在心上，带了三四个人就进城了。

来了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街上乱成一团，火光冲天，足有几百人在连砸带烧。

他急忙派人回去叫部队下山，自己留在这里观察情况。

石勇的演讲水平虽然不高，但很有感染力，不少当地的年轻人都激动的嗷嗷直叫，加入了游行队伍。

但是接下来他让大家把家里的进口货都交出来烧掉，却没人响应了。

他只好亲自带着人挨家搜查。

一条街搜下来，发现一家店卖西夏佛经，另一家卖西夏刀具。

两人的态度都十分恶劣。

那个卖书的说要烧可以，一本两百文；

那个卖刀的硬说这不是西夏货，是仿制的。

一时间大家口水横飞，争执不下。

最后石勇急了：“大宋这么多好东西你不仿制，偏去仿制西夏狗的东西？！汉奸！！给我砸！”

话音刚落，大家一拥而上。

运动终于热火朝天的开展起来了。

花荣带着一个亲兵躲在一条小胡同里等待援兵，同时暗暗观察，想弄明白这场骚乱的缘由。

当然双方的观察结果截然不同。

在那个亲兵看来，事情很简单：这么多人连烧带砸，明显是有关部门请的黑社会在搞拆迁。

但在花荣看来（或者说听来），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性质。

他听到“打倒汉奸走狗！”“洗雪国耻！”之类的口号，心中从未熄灭的火种又被勾引得蠢蠢欲动，于是当即就给运动定了性：伟大的反帝爱国运动。

因此当山上的部队下来时（大家一听要进城执行任务，倾巢而出，连炊事员都跟来了），花荣指示：驱散群众，抓捕首犯，其余不问。

于是除了石勇因为外表过于显眼而落网，其余人都一哄而散。